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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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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雲

皇帝突然惱了,他不知道自己怎麽對這些事突然變得如此優柔寡斷。後宮妃嬪大多是在意他的,在意他的寵愛、在意由他而來的金錢、權利、地位。但他又何須在意她們?

可能正因為他放了太多的心神在眼前這個小女人身上,所以一旦聽到她也許並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樣,就生出諸多不滿。甚至,有他並不想承認的失落。

“皇上,”清甜聲自耳邊響起,接著是撲鼻的白粥香氣,讓他幾乎能夠想象到這粥吃起來如何糯而不膩,“吃幾口病就好咯。”她如稠粥一般的柔軟的語調簡直像在哄孩子,皇帝不由想笑。

原是惱的,況且又不是真病,卻仍是由著她餵下整一碗粥。

竟是難以拒絕。

就在碧桃正松了緊繃的心弦替皇帝擦拭嘴角時,皇帝出乎意料的推開她的手站了起來。他揉著眉心像是難受,又像是困惑,然後擺手止住宮人喚太醫進來診脈的動作,淡道:“讓太醫回了罷,朕沒事。”

不等碧桃再勸就接著道:“朕還有政務……”他見碧桃霎時變得茫然無措的神色很是頓了頓,妥當將她安頓在床側後才和顏說道,“你別累著了,好好照顧自己。”

皇帝手心的滾燙溫度傳遞到碧桃手上,她握了握,覆松開:“皇上也是。”事情的發展有些不對,她能敏銳的感覺到。但是既然不能輕舉妄動,她借此梳理一下思路也好。

大約,還是有什麽地方走錯了,或者是賢妃下的絆子起了作用?

皇帝舉步走出翊坤宮的時候,蕓縷猶疑了片刻,頗為不解的壓聲輕問:“主子,可要奴婢去查……”聖上這番舉止的來龍去脈。原還好好的,主子照顧的也盡心盡力,怎麽突然就要走。

誰不知道“處理政務”是常掛在聖上嘴邊的推詞。

碧桃搖頭,繼而沈吟:“先讓我想一想……”

蕓縷這回沒聽她主子的話,仍是費了一番工夫勸諫:“主子,苦想無益。就如當初主子考校奴婢那一段,主子問奴婢麗嬪緣何如此?奴婢還是那句話‘若要分析一件事,必要將許多事包括蛛絲馬跡都串在一起。’憑空去猜,只怕不盡不實。”

碧桃琢磨了她的話後莞爾:“你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不過聖心難測,不是將事都串在一起就能推出前因後果的。許被過多的信息晃花了眼也未可知。”她大概能斷定是賢妃埋下的暗釘,但此中涉及技能點數就不好和她們多說,只能含糊過去。

雖這話說的在情在理,蕓縷還是不願讓主子將這事悶在心裏頭。其實由她看來,自家娘娘是宮裏頭第一豁達灑脫之人,能將性情養的這般好,便是再苦悶的人與她閑談都能開朗不少。也許這就是皇上喜歡縱著主子、寵著主子的原因呢?她自然不想讓主子這宮裏難得的性情被諸如此類的事端慢慢消磨了去。

見她猶不死心還待再說,碧桃笑嗔著依了她的意思:“得了,你想去查就去查吧。”橫豎沒壞處,免得她們做事心神不定,全往這上頭跑。

蕓縷見主子的笑容並無芥蒂,沒有責怪她的意思,也跟著笑了:“多謝主子。”

“獨木不成舟,沒有你們幫襯,我斷是忙不過來的。”碧桃由衷感嘆。古代的丫鬟忠心不二,她雖然難以理解她們的心態,卻著實覺得很省心。

至少在前頭揣摩狗皇帝的心思時,不必擔心後院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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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忠信跟轎在旁,面上看著一派嚴肅,心裏卻直犯嘀咕。萬歲爺今兒不知怎麽了,打發了幾位內閣大臣後就著去不去翊坤宮的事發了好一會兒愁。末了還讓專愛鉆營調脂弄粉的小玩子給捯飭出個病模樣,別說,還真像那麽回事兒。這不是連珍昭儀娘娘都被唬了去。

原自己還想著萬歲爺是想感受下昭儀娘娘的緊張關懷什麽的,可沒過多久又打裏頭出來了,還皺著眉,看上去卻也不像是不悅的樣子。要說昭儀娘娘那容貌那聲音,一軟一嗲一嬌一嗔,哪個男人見了能不被收服了去?就是他們斷了子孫根的,看著還小心肝撲騰呢。

這當然不是說他自己,他也是豎了耳朵聽底下那幫小太監偷偷議論後妃的時候說的。要不是他一個咳嗽讓他們鳥獸散了,指不定他們還能再講出更離譜的話來。扯遠了,倘說萬歲爺病了心裏不痛快才讓人捉摸不著這是有的,但這回不是裝病麽,若連珍昭儀都解不了這難題,他們可要遭殃了。他是貫能揣測聖意的,不然也混不到這位置,就今日還真沒了法子。

“趙忠信。”皇帝語調平平的喊了他一句。

他連忙停了想頭到跟前應聲:“奴才在。”

“安選侍住在哪個宮殿,去她那。”

嘿,皇上不會畫了個樣子就真病了吧,今兒竟就轉了性子。不過這句他是擱心裏多想一刻也不敢的,連忙丟出腦子應了喏。不忘提醒皇上道:“安選侍如今已升至才人位,仍居儲秀宮。”主子記不住這類瑣事,他們做奴才的便要提一兩句,免得主子出了差錯心裏憋火。

他見皇上對此不置可否,稍稍放心。還沒殃及到他身上就好。

皇帝到的時候安才人正逗著四皇子玩,手指搔在下顎,那四個月大的嬰兒就像被撓舒服了的狗狗一樣發出“咕咕”的聲音,手還撲騰著。這番母子嬉戲的場景讓室內的氛圍顯得溫馨輕松,而此時的安才人也與他原先所見那個木訥的安選侍不同。

因沒讓人通報,安才人方意識到皇帝駕臨,連忙抱著兒子一同蹲身行禮。皇帝擺手免了她禮數。

他也是鬼使神差,記起賢妃的話就真的來了。這麽想著,不免為自己的舉動感到懊惱。

安才人哄著兒子將其抱給了乳娘,轉眼見皇上眉頭緊皺,不知是自己哪裏又觸怒了,很是慌了神。轉而瞧清皇上的面色,不由關心問道:“皇上可是身子不適?”等皇帝恩威難測的目光轉到自己身上時,她仿佛覺得自己多嘴了,忙是低順了眉眼。

皇帝若有所思。

安才人到底忍不住掛心,將皇帝讓到榻邊,訥訥道:“皇上坐。”其實她本意是想讓皇帝躺著歇一會兒,但凡身子不舒服,休息和喝水大多是有用的。不過一對上皇帝的眼,就笨嘴拙舌起來,連她自己都不住的在心裏嘆,怎麽就是不長進。

皇帝倒也依言坐好,索性他不是真病,坐和躺沒有多大差別。對她的不善言辭不曾追究。

安才人不似碧桃那樣從容,只需揮使的一幹宮人團團轉。她一方面估計著皇帝的面色許是感了風寒,想要請太醫,卻又糾結於皇上可否會怪她多事不肯領情。再想到自己略通醫術倒能替皇上就近診脈,但皇上想必是不會信她的。這樣一來二去就把時辰耽擱下來,皇上只見她默默無言的杵在那裏,沒了耐心。

要是立在那兒一動不動像個木頭人,連和他對個眼都要驚慌無措半晌的舉止就是賢妃所說的真正的“在意”,那受罪的必得是他了。

“算了。”皇帝嘆了口氣,沒坐多久就準備打道回養心殿自己清凈清凈。

“皇上……”這時安才人方慌了,連忙張口欲留他,但轉又結舌,不知該如何挽留。剛端上茶的晶晶在旁邊不停的使眼色,幾要跺腳搶上前來,她終於一氣兒將心裏憋著的話說出了口:“皇上,妾、妾身觀您面色不佳,恐有病癥。妾身略通歧黃之術,若是皇上懶怠請太醫,就讓妾身給您、給您看看可好?”

他從沒關心過安才人是否來自杏林世家,因此不了解她在這方面的造詣,現下一聽也是稍感詫異。更何況他一直以為她木訥笨拙,但從這番話中知曉,她竟是一直註意著自己,還能由此推出他不欲請太醫的心思,倒確實有了賢妃所說的“聰慧”的影子。

但是——

皇帝看了看她,在心裏又嘆了一口氣。口吻比平素要好上不少:“不必了,朕無礙的,你不必掛心。”言罷招手喚來趙忠信,不顧安才人匆匆步至檻階的淩亂步伐,徑自回了養心殿。他仍然覺得渾身上下有一絲說不上來的感覺,明明沒有生病,卻還是舒坦不起來。

這讓他不由心煩意亂。

其實他並沒有意識到,即使安才人表現的比當前出色百倍,對他關懷備至、體貼周到,即使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真心“在意”。帝王的目光,依然只會追逐他想要追逐的人。

他們終歸是不願將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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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碧桃拿出解難題的架勢來研究皇帝“晴轉多雲”的心情,以及皇帝為了所謂的“兒女情長”煩悶不已的時候,因大封後宮而升至才人位的裴允兒正被宮人引領著邁入了長春宮的廳堂。

她像是唯恐鬥篷上的雪弄臟了此處的地毯,小心翼翼的將鬥篷解下翻轉折疊好方交到一旁的宮人手裏。

宮人置好鬥篷,待她入內後不免嗤笑:“果然是小門小戶的出身,怪不得落馬的早。”

“噓,”對面與她同立在那裏的宮人給她使了眼色,“主子的是非豈是咱們能議論的?”話落,她見好心提醒那人不以為然,也有些著惱,辨明後取消她道:“皇後娘娘要是用不著她,何必讓她進這個門?別再多嘴,要是被姑姑逮住,落馬的可就是你了。”

那宮人餘光瞥見姑姑就在不遠處將要踱來,不再和她嗆聲,趕忙立直了身子,神情嚴肅到位。

等那被稱作“姑姑”的女官轉過眼時,見她二人安分守己愛崗敬業,點了點頭。要是觀察著不錯,還可以再提拔一下。

“妾身給皇後娘娘請安,願娘娘鳳體安康。”裴才人乖巧的全了禮數,等皇後笑著叫起時更往下屈了屈身子,方站起來。

把惶恐敬畏的心態演了個十足。

皇後滿意的吩咐看座上茶,悠悠提了話頭:“裴才人今兒怎麽有空來陪本宮閑聊?”妃子問安大多是清晨,這會兒早過了點。

裴才人不慌不忙的先問了問皇後鳳體康覆的如何,再奉承了一回皇後風采不減當年,直到她誇讚皇後耳邊掛的那對金鑲寶琵琶耳環時發現皇後晃了下神,才略帶疑惑的將話題轉正。

“不滿皇後娘娘,妾身今日前來是有關於珍昭儀的要事想對娘娘說,不知——”她刻意頓了頓,未免故作神秘不符她“低下”的身份,便將神態拿捏住,顯出一點擔心皇後不會答應的忐忑來。

這套流程皇後很是熟悉,或者說後宮裏的人就沒有不熟的。她頷首屏退兩側,唯留下金嬤嬤一人,對她道:“說罷。”

裴才人知道金嬤嬤是皇後的心腹,沒有不滿,直接將她上回註意到珍昭儀身邊的一個宮女不對勁,以及她連日觀察試探得出的結論告訴皇後。至於無子的皇後和懷孕的寵妃之間有沒有嫌隙,這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了。

皇後眉心蹙起,顯見是聽進去了,正色問:“你的意思是說這個宮女心大了?”

“妾身人手有限,太過接近又怕打草驚蛇,因而查了許久,只覺得她有不甚妥當之處。具體如何,還需娘娘斷定。”她措辭極是小心。在表示過她人小力微後將主權交到了皇後的手上,“妾身想著,好棋壞棋,最要看的是下棋的人棋力如何。妾身自知資質本領有所不及,若娘娘有興趣,倒不妨走一步試試。哪怕是當閑暇打發日子呢。”

皇後聽她這樣說話,露了些笑意:“倒是個機靈會說話的。”怪不得原先能學得珍昭儀幾分,討了皇上的巧。只可惜在宮中養了這麽久,更兼有皇上萬分寵愛,現今珍昭儀的姿容儀態已不是誰都能學的去的,不然,她本身也是一顆好棋。

裴才人謙虛幾句後,二人又是一番閑話說笑,再等皇後應承了她幾個改善住房條件的小要求方肯告辭回去。她最終拿著這條件求到皇後跟前當然不止為了一點好處,但有些事兒,必須得一步一步來。她原先就是輸在過於急躁了。

皇後保養得宜的素手輕擡,方向正朝裴才人剛剛隨口稱讚的耳墜去,正撫及上頭收束金絲的綠松石。那綠面兒迎著光閃了閃,皇後的眼睛裏似乎也有什麽一閃而逝。

“嬤嬤,去查查看,然後……”她沒有浪費更多的時間,不過一歇兒功夫就回了神,吩咐著就此做下一番布置。

真是打個瞌睡就有人遞枕頭,她呷口熱茶,舒適地感嘆。

作者有話要說:碼別的女人和皇帝的相處我總是很痛苦……安才人那裏改了好幾次所以今天遲了。

牛鬼蛇神啊,小包子降臨之前出的很齊全咳,不過不會很久……?目測三章左右。之後就雨過天晴了。本來腦補了好長時間呢哼,結果發現也沒多少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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